林書宇導演首次和太太夏于喬合作的《小雁與吳愛麗》,就為她贏得金馬影后門票,自己也入圍最佳原著劇本;問他老婆或自己得獎、以及票房大賣三選一?他不假思索:「這不用想,當然是喬喬得獎。」
林書宇首部執導的長片《九降風》曾在 2008 年首次入圍金馬就獲得最佳原著劇本肯定,距離上次得獎已 16 年,他回憶公佈本屆入圍名單當天的心情轉折:「一開始看到有喬喬非常開心,鬆了一口氣;接著看到有八項提名,很珍惜也很感激;沒有入圍最佳影片跟導演當然會有點遺憾,但知道今年華語電影的實力,以我自己身為影迷、身為看國片和從小看金馬獎的觀眾,我是開心的。」因為今年有太多的參賽作品具有競爭實力。
林書宇的《百日告別》曾讓林嘉欣在「金馬 52」拿下第二個后座,五年前的《夕霧花園》也讓李心潔獲得最佳女主角提名,他說:「喬喬講過一件事情,是我之前拍的幾部片子,不管是《百日告別》」還是《夕霧花園》,拍完之後都跟演員會有一個很 close 的革命情感,這種只屬於我們(導演和演員)的珍貴回憶,令她很羨慕。」
「既然我的老婆也是一個女演員,我們都很愛拍片,如果能夠一起做一個共同的作品,會是我們以後可以聊一輩子的回憶。」《小雁與吳愛麗》就是在這樣的前提下催生,只是沒想到卻成為林書宇創作以來最難的一個劇本。
「她想要演一個母女故事,可是我離『母女』很遠。我們家都是男生,在我自己的成長過程中沒有看到『母女情』,所以一開始找不到切入點;雖然我身邊就有一個女兒(指夏于喬),她有一個媽媽,可是我又不可能把她們的生活直接搬上銀幕,所以很多東西剛寫起來的時候很心虛。」林書宇說。
正思考該讓母女故事如何發展,某天林書宇看到一個「孝子弒父」的社會新聞:「我覺得『孝子』跟『弒父」這兩個詞好衝突,原來是一個兒子為了保護媽媽而殺了爸爸、被判刑七年半,所有鄰居簽名聯署替他求情,跟法官說他是一個好孩子,他家的家暴問題大家早就知道了,請法官法外留情。」
孝子弒父刺激靈感 巧妙設計母女鏡像
這刺激了林書宇的靈感:「如果主角是一個女生,孝子變成孝女呢?」他開始去想:這個孝女跟媽媽要怎麼繼續生活下去?她們接下來的人生會有多困難?之前發生的事情和留下來的陰影會跟著她們多久⋯⋯?於是,《小雁與吳愛麗》有了雛形,經過兩、三年無數次修改,才完成了最終大家看到的版本。
林書宇笑說:「大家看電影會發現感謝名單好多,因為我在過程中請了很多朋友幫我看劇本,覺得哪裡不有趣、有什麼問題,我就去修改。」這其中,也包括演員所提出的問題。
「像喬喬會說,母女不是這樣吵架的吧?」對林書宇而言,他很喜歡這樣被挑戰:「我樂於接受演員幫我把劇本的 bug 挑出來,因為當問題問得很精準的時候,答案往往是作者(編劇)的一廂情願,所以我通常不會把劇本寫到很滿,讓演員在過程中有創作參與感,有被尊重,這個很重要。」
儘管經歷一次又一次的修改,《小雁與吳愛麗》的故事始終扣著一件事沒變過,就是「小雁」與「表演」的關係,這似乎反映著夏于喬一直想當個好演員、想在演戲一事被認可的內在;林書宇不否認,但他說:「其實我們也有過小雁跟Allie是兩個不同人的版本,她們上表演課的過程中會感應到對方,類似世界上還有另外一個我的感覺。」
電影裡還有一個巧妙的設計,就是小雁與媽媽的房間各有一面鏡子,這兩面鏡子其實是在同一個牆上的背對背,片中母女倆互賞對方巴掌、回到各自房間的時候都看著鏡子,林書宇說:「如果沒有那一面鏡子,她們其實就是看著彼此啊!」而這樣的鏡像安排,隱喻著這對母女,在鏡子裡看到的其實是自己。
林書宇說:「我常聽到喬喬口中說她媽媽,跟我真實見到的喬媽其實不太一樣;而我眼中的喬媽,反而跟喬喬比較像,她們母女間有一種鏡像的東西,讓我想把這個符號擺在電影中。其實喬喬自己也越來越接受這件事,就是年紀越大,有一些習性跟她媽媽越來越像。」
再來是更生人這個主題,離林書宇也很遠:「因為我不是拿更生人做類型電影,我處理的是文藝片,裡面所有的情感都是寫實的,所以為什麼難?就是任何憑空要編出來的東西我自己會心虛。」過往的作品中,《九降風》是他個人成長經驗,《百日告別》是他曾經歷過的某種狀態,《星空》、《夕霧花園》,所以《小雁與吳愛麗》對他來說最難、也是最任性到極致的一個作品。
夫妻合作過後 更多了革命情感
「這次從主題到黑白的拍攝手法,對觀眾都是滿高的一個門檻;很多人不想看黑白片,也有人說片名不好,說不懂兩個人名的片名,是要說什麼。」可是林書宇有他的任性堅持,因為他相信看完電影的觀眾會得到更多的收穫:「我希望我做出來的作品是不是速食的,是給那些願意看的觀眾可以思索很久的。」
那麼,夫妻合作拍片這件事,經歷過磨合期的陣痛後,留下特別的革命情感了嗎?林書宇說:「當然有,我相信我們從現在開始,對於美濃這個地方都會有一個很親切的一個回憶,因為我們當時有好長的一段時間一起在那邊奮鬥;我在高雄前置、勘景,她就陪著我一起開車,同時自己也在過程中找感覺。」
所以夏于喬能首次入圍金馬就直指影后寶座,因為這是她為角色做準備功課最多、同時最少的一部戲,林書宇表示:「因為那些日子,累積起來就是最多的功課;最少是她不像過去,拿到了劇本之後才一直做角色功課,因為到開拍之前她其實也不太需要做什麼,都已經全部內化了。」
從交往到結婚、一起生活,林書宇看見許多人沒見過的夏于喬另一面:「她有她比較沉、比較憂鬱、比較沒那麼光鮮亮麗可愛的那一面,我可以想像把她擺在這個角色的時候,那個化學效應會是好看迷人的。」
所以比起自己得獎或電影大賣,他更在意的是夏于喬能被評審肯定:「票房,我只希望投資方不要賠、能夠回本,大家知道我們做出一個好作品就夠了;但是如果今天喬喬可以得獎的話,對她的事業跟自信,以及她想要證明自己是一位演員的這件事非常重要,所以一開始你問的三選一,真的不用想,一定最希望她可以得獎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