儲榢逸擔任特殊化妝的鬼片《紅衣小女孩》和《咒》締造8500萬、1.7億傲人票房,奠定他在業界的地位;但他在中學時,是個老師都想放棄的孩子。執意走這條路,媽媽和他兩年不講話,直到他獲得金鐘獎。
儲榢逸父親曾是中華營造的董事會成員,家族裡的兄姐不是台大就是政大,家長要求孩子要嘛醫生、要嘛律師或老師,他卻成了特效化妝師,「我媽覺得我讓她蒙羞,有兩年不跟我說話。」
他在台灣電影產業走下坡的時期執意入行,媽媽對他撂狠話:「你以後不要去當乞丐,我是不會給你錢的。」因此他抱著必勝決心:「既然你們看不起我,我就一定要想辦法創造出一條道路給你們看。」
那條路叫做「電影」。儲榢逸腦海浮現出童年時期看到《異形》、《魔鬼終結者》的畫面,「小小年紀的我並不覺得可怕,那時候也不知道什麼叫特效,就是覺得有一個這麼奇怪的東西出現在電影裡太神奇,後來每天看家裡的HBO⋯⋯長大後終於發現,原來我一生中一直在追尋的,就是一種視覺的藝術。」
他不愛唸書,學業成績墊底;但喜歡畫畫、做模型。高中念的南港高工建築科,讀了兩年,老師語重心長問他:「要不要考慮轉行?」因為蓋房子要會數學、要懂三角函數微積分,他都不會,以後房子可能會垮掉。
但在人臉上蓋房子總可以吧?高二園遊會,受到電影《惡靈古堡》的啟發,加上當時高中校園流行「鬼屋」的園遊會主題,儲榢逸一個人把40位同學打造成喪屍。「我自己去買材料、研究如何做出一塊一塊臉皮,讓大家可以直接貼上去,我再幫他們上底妝,這樣就縮短了化妝時間,不然一個人就要花三小時。」結果在校園引起轟動,也讓他慢慢看見人生舞台的輪廓。
升學之路,儲榢逸的第一志願是世新大學電影系,但他就讀職業學校,建築是工業類別,而電影是藝術類別;為了跨考,這個打死不愛唸書的孩子,竟和五個志同道合的朋友,每天上網查資料、找題庫、買教科書。堪稱他此生最用功的時刻。可惜最終未能如願,儲榢逸重考了兩年還是擠不進大學之門,只好先去服役,退伍後再找新的出路。
《阿凡達》是敲門磚 靠《紅衣小女孩》成名
生命中很多美好來自陰錯陽差。退伍後某天,儲榢逸晃著晃著,晃到西門町他服役前常逛的「花莉」特效化妝店,當天老闆正好進錯一批貨,突發奇想問儲榢逸想不想嘗試用那些材料創作?
老闆還好心幫他找原文書、DVD當參考資料;儲榢逸說:「那段時間我每天去試,研究到兩、三點才回家,一毛錢都沒拿,但玩得好開心。因為老闆很喜歡《地獄怪客》,我們就拿皮膚蠟開始雕,最後真的雕出一個紅色的地獄怪客給他。」
那時期電影《阿凡達》爆紅,「我們正討論有什麼現成的顏料可以畫出納美人?剛好被去買材料的《全民大悶鍋》工作人員看到,他們正好也要模仿、要畫臉皮,我們就拿著很特殊的藍色顏料、用土搓出阿凡達的鼻子,然後把人全身塗藍,最後用彩繪顏料在臉上塗點點⋯⋯一畫完我們自己都驚訝了。」
照片放上《無名小站》引起熱烈迴響,不只《大悶鍋》,公司行號的萬聖節、尾牙⋯⋯都想cosplay阿凡達,加上《非凡新聞》的專題報導,儲榢逸和他的夥伴名氣大開,到處接場子幫人畫阿凡達,最後連鴻海集團的小巨蛋尾牙也找上他們。
不止大人喜歡,小朋友最愛的《萌學園》,也有儲榢逸的足跡:「第一季最後一集的暗黑大帝,製作單位原本只是要用一團霧呈現,但最後我們幫他們做出特殊化妝,電視台高層很開心,開始幫我們介紹很多的製片跟電影圈的人脈。」
到了《紅衣小女孩》,真的就是令儲榢逸和聲名大噪的成名作了。他和導演程偉豪是學生時代就認識的朋友,「那時候,原本瀚草影視都要倒閉了,我們在破破舊舊的辦公室開會,預算很低,但我心想這是我第一次遇到有人想要拍這麼重的鬼片,我們一起參與劇本、商討如何把鬼弄出來,導演還找了《少年Pi的奇幻漂流》團隊進來做電腦特效,把特化跟特效跟特化結合玩得更誇張,沒想到這部籌備兩個月、拍攝一個月的電影竟然超級大賣。」
《紅衣小女孩》在2015年開出8500萬票房,在九年前是極度亮眼的成績;到了兩年前的《咒》,1.7億票房更是成為新的鬼片天花板。儘管電影賣得再好,特效化妝師也無從分潤,但這兩部電影對儲榢逸的意義是:「我在電影中去塑造了一個有形體的角色,不論是《紅衣》的女鬼還是《咒》裡面佛母,對我來說都是跨時代性。」
不去想挫折的痛苦 用解謎方式破關
讓他拿下金鐘獎「最佳美術造型」的作品是《麻醉風暴2》。儲榢逸說,像《麻醉風暴》、《誰是被害者》、《逆局》這一類刑偵劇的特殊化妝,主要是從具體中去還原,例如受傷、溶屍、焦屍⋯⋯但比起來,他更喜歡為虛幻角色從無到有去建構出它的形象、個性、樣式,近期他擔任特殊化妝指導並參與演出的鬼片《嘎啦》即是其中一例。
才32歲,已出道十年,算是名利雙收了吧?儲榢逸卻搖搖頭,主因是他曾和朋友合開公司,合伙人拿著公司章去借貸後捲款潛逃,身為連帶保證人的他23就背負280多萬債務,有些債主還來自地下錢莊。儲榢逸說:「其實我最低谷的時期是拍完《紅衣小女孩》,電影雖然賺錢,可是跟我無關;一直到2018年拿到金鐘獎之前,我都在還債,獲得金鐘獎肯定只是讓我媽後來比較把我的選擇、我的工作當一回事而已。」
如今他挺過負債、挺過疫情,特殊化妝的工作維持一年四部戲的穩定案量,但更令他自豪的,是當年雖然考不上世新大學,如今卻能憑著土法煉鋼的自學技藝在業界闖出一片天後,兩三年前受邀擔任世新大學助理教授至今,戲稱他是「王子的復仇」,他也笑笑沒否認。
回頭看自己的每一次挫折,儲榢逸提到:「不要一直去想挫折帶給你多少痛苦,因為這完全沒有任何用處,流多少眼淚、流多少血,這個問題還是存在;雖然當下超艱難,難到你甚至可能想自殺,但你只要想盡各種辦法去解決,就像解謎打怪一樣,一定能逐一破關,我是這麼想的。」